文革中的端午节

1966年的端午节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端午节。

随着全国文化大革命形势的发展，我校的文革运动也在不断的深入。学校不再停留在写大字报、贴大字报的这种简单批判形式，接下来是分别召开了中心小学教师和公社全体教师的批判大会，当时就叫口诛笔伐。批判的内容不只是“海瑞罢官”、“三家村”、“燕山夜话”以及邓拓、吴晗、廖沫沙的问题，还要批判“彭、罗、陆、杨反党集团”。

学校要求学生也要积极投身到文化大革命中来，先是写大字报批判，然后开批判会。我们教师都不理解这场运动，让小学生批判就更是走走形式，一般都是抄报纸，照稿念。学校要求教师带领学生搞大批判，这可难为老师了。讲深了孩子们不明白，还怕讲错了。简单讲讲又发动不起来。只好发动学生找报纸，抄报纸。报纸上的字，有的学生不认识，有的笔划多的字不会写，学生也很为难。学校每天统计一次大字报的数量，班主任很着急。多数学生没有报纸，我抄你的，你抄他的。挂在墙上，一看都是一样的。班级开批判会，就安排几个干部念稿，不认识的字标上拼音。

有一天早晨上班，看见办公室墙上有一张大字报，是五个青年教师写的。他们自发成立一个五人小组，表示要揭开泉头小学阶级斗争的盖子，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在这之前，我们在报上看过，中央有个文化革命五人小组。）多数教师感到惊讶，有党支部领导，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那时候没有人去发问，没有人评价，自己看了也不敢议论。

按每年的惯例，端五节那天师生应该休息半天，回家过节。这个端五节的下午各班都写大字报，教室里外都是学生。有个学生跑进教室说：“老师，管全公社教育的的那个大校长，揪出来了。”我忙出门看，原来黎校长猫着腰站在操场的讲台上，围了好多学生，有的喊口号，有的指着鼻子批判，操场上乱作一团。我的心跳加快，头皮发麻，出了一身冷汗。老师们陆续来到操场，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什么人把校长揪出来的。再过一会有人竟给黎校长的头上戴个大高帽。我想起了在电影里看过，那是斗地主分田地的斗争，可这是我们的校长呀。我意思到这是运动在深入，斗争已经开始了，真的不知道要斗到谁的头上。

天很热，老校长戴着高帽在讲台上站了几个小时，满脸地淌汗，没喝一口水，中午也没有回家过端午节吃粽子。当我回办公室的时候，批判他的大字报已经上了墙，多数是五人小组写的。这时有人提议说，上他家去，再写几张大字报带去。几十个学生就朝他家走去，街上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他家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学生们对他家里人说，你家校长是当权派，被革命群众揪出来了，老伴吓哭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校长的家很小，学生拿的大字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贴，有个人建议，放在被落上吧。这群人离开的时候还和他家里人说，大字报弄坏了可不行，这是革命大字报呀。

那天他回家的时候，从学校到家的路上，前后都围着学生和行人。晚上，他和家里人不敢从被落上拿下大字报，没有办法，最后找了学校党支部，几个领导表了态，才敢把大字报取下来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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