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碗茶歌》为河南老乡所作

王屋山下卢仝煎茶取水的玉川泉,如今已没有泉涌的场景。
记不得沈从文在哪篇小品文中提过,说南方人比北方人会喝茶,南方人自然就出了很多茶道大师。这话想来不错,南方产茶,十大名茶也好,八大名茶也罢,几乎都出自南方,唯一可称北方茶的当数河南信阳毛尖,但也位于淮河流域。至于黄河地区,出不了名茶,相比也出不了会喝会品之人。
南方人有陆羽,一代“茶圣”,千古赞叹,其历史地位不言而喻。后人端起茶碗言必称《茶经》,不谈一下陆羽,都不好意思向人说自己喜欢喝茶,甚至大街小巷的茶叶店也总挂个“茶知识普及牌”,上写所卖茶叶当年《茶经》就赞叹过如何如何好,总之是高档货。
北方果无品茶高人?
非也,非也。
2010年9月,我到济源采访五龙口秦渠。其间和济源市政协文史研究会副秘书长李立政先生饭后一起喝茶闲谈。李立政先生提及,济源历史上曾经有一位茶道大师,被誉为“茶仙”,在茶界地位媲美陆羽。
此话让我非常震惊。自诩喝茶有几年功底,但得知北方也有茶道大师,颇为尴尬。
“现代人不知道也不为怪,他的名字在国内鲜为人知,但在日本很响亮,日本人甚至尊称他为煎茶道始祖。”李立政先生慢慢喝着茶,平静地说,“他叫卢仝,生在济源,长在济源,也在济源隐居过很长时间,可以说,是北方人的骄傲。”
查阅史料,卢仝在历史上果然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韩孟诗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卢仝写下了《月蚀诗》等传世佳作,《全唐诗》收入卢仝诗作九十一首。但卢仝的“诗功”不及他的“茶功”,在茶界,卢仝被后人尊称为“茶仙”,也有人称为“亚圣”——意思是仅次于陆羽的“茶圣”。
2010年年底,我前往济源王屋山,去探寻这位失落在历史长河中的茶道大师。
隐居王屋山的玉川子
2010年12月16日,冷空气光临河南,我和李立政先生驱车上王屋山。冬季的山间,风很大,山路崎岖难行,当年卢仝就曾在王屋山上隐居过。
正史上关于卢仝的记载,并不多着余墨,只是在《新唐书》韩愈等人的传里被提及,寥寥数语如“爱其诗,厚礼之”之类,只是被拿来作为韩退之慧眼识珠的例子而已。即使元代学者辛文房所著的《唐才子传》里,也很难说清楚他的准确生平。
国人写史,传统悠久,自从太史公定下标准后,二十四史横贯千古,但写史那是有讲究的,对象必须是王侯将相之类,像卢仝这样一生不曾入仕,没个一官半职的,显然不是史书的描述对象。
卢仝,祖籍范阳(今河北涿州),公元795年生于河南济源武山镇(今思礼村)为“初唐四杰”之一卢照邻的嫡系子孙。但很不幸,到了他这一代,家境已经很贫寒了。不过卢仝幼时苦读诗书,文学功底很扎实。
卢仝一生的经历非常模糊,从史料来看,卢仝先后在洛阳、扬州、济源等处定居。根据卢仝、韩愈、孟郊等人的诗作描述,卢仝可能还短暂去过长安、塞外等地。
在这位诗人一生四十年的时光中,在济源定居的时间最长,有一二十年。
在王屋山西北山麓的九里沟,我们步行上山。九里沟因一道水沟穿山而下,长约九里而得名。根据《济源县志》的记载,卢仝当年就隐居在九里沟一带。
王屋山通常溪水纵横,绿意满山,景色非常秀美,但时值冬季,除了几近干涸的溪水和青黄一片的山峦,看不到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
九里沟山门口有一眼泉水,名曰玉川泉。史书记载,古时玉川泉清澈见底,卢仝曾隐居于玉川泉附近,煎茶之水,只取玉川,感其泉水甘甜无比,于是自号玉川子。
站在玉川泉前,我大感失望。后人为纪念卢仝,将玉川泉进行修葺,但如今的玉川泉已水流稀少,不甚干净,至于清澈,则完全谈不上了。李立政先生安慰我道:“冬季天干,泉水自然少,前年夏天我来过,泉眼还是很出水的。”
茶文化唐代大发展
中国是最终发现和喝茶的国家,世界茶文化发祥地这个称呼是实至名归。
据陆羽的《茶经》记载:茶“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但唐代之前,人们喝茶还不是很高级——基本跟煮树叶差不多。茶经济、茶文化的大发展,始于唐朝。
唐代随着“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的到来,经济繁荣、社会稳定,茶叶种植面积空前扩大。据《新唐书·地理志》描述,当时茶叶种植已经遍及四川、云南、贵州、湖南、湖北等地,茶叶产量相当可观,饮茶之风盛行,很多名人雅士纷纷投身到茶文化的发展中,推动了茶在东方的深度发展。
白居易是唐代诗人中茶诗写得最多的人,他不仅嗜茶,被贬江州时还在庐山种过茶,自称“别茶人”——即善于鉴别品评茶的高手。他在庐山种茶时写有《香炉峰下新置草堂即事咏怀题于石上》一诗,留下了全国十大名茶“庐山云雾”种植的最早记录。
唐代佛道盛行,很多高僧、道士也是茶道中人。因此,除宫廷饮茶圈、文人饮茶圈外,还有一个僧道饮茶圈。比如僧人皎然,不仅品茶,还喜欢写茶诗,他在《饮茶歌诮崔石使君》一诗中,把饮茶分三个层次:涤寐,清神,悟道。这是我国最早提出“茶道”概念的文字记载,弥补了陆羽《茶经》中没有明确提出的“茶道”概念的缺憾。
唐代诗人写了诸多和茶有关的诗作,著名的有李白的《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白居易的《琴茶》,杜牧的《题茶山》等,但茶诗中排名第一的,当属卢仝的《七碗茶歌》。
《七碗茶歌》
气韵酣畅
时间:唐代的某一天——抱歉,我没有查到具体日期;地点:济源王屋山或洛阳,也可能均不对——抱歉,我也没查到究竟在哪儿;前奏:担任谏议大夫的著名水利专家孟简给好友卢仝送了一些新茶——再抱歉,啥茶叶我也没查到。
但就是这个“三无”事件,促成了中国茶文化史中的经典之作——《七碗茶歌》的问世。
卢仝收到孟简的茶叶后,很兴奋,挥笔写下了《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又称《七碗茶歌》)。全诗共262个字,一气呵成,笔酣墨畅,淋漓尽致: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
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
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
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
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
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合得苏息否?”
卢仝吟出“一碗喉吻润”,在刹那间,体量新茶所带来的激荡于内心深处的炽热情感;
两碗开始提升对茶的认知,别开生面地营造出新天地,可破孤闷;
三碗可搜枯肠,发出却只有满腹经纶的慨叹;
四碗逐渐摄入茶之魂,世间的一切不合时宜,都被抛向五里云外!
五碗已入无我之境,肌骨轻飘飘,臻入化境;
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一声断喝,感觉羽化成仙了。蓬莱山在哪里?我玉川子要借清风去蓬莱!
一气呵成的《七碗茶歌》,用真景物抒发真感情,读时那种浓情淡出、超然无我、放情物外的真实感让人备感亲切。
七碗相连,如珠落玉盘,气韵酣畅,天然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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