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五代茶业的兴起

发布时间:2011-05-21 16:59:59 来源:福建茶叶网 编辑:福建茶叶网 
   

隋的历史不长,茶的记载也不多,但由于隋统一了全国并修凿了一条沟通南北的运河,这对于促进我国唐代经济、文化以及茶业的发展,还是有其不可忽略的积极意义的。众所周知,唐代尤其是唐代中期,中国茶业有一个很大发展的时期。如封演在其《封氏闻见记》(8世纪末)中所说:“古人亦饮茶耳,但不如今人溺之甚;穷日尽夜,殆成风俗,始自中地,流于塞外”。这就是说,茶叶从唐朝中期起,便是南人好饮的一种饮料,从南方传到中原,由中原传到边疆少数民族地区,一下变成了中国的举国之饮。所以我国史籍有茶“兴于唐”或“盛于唐”之说。正是在唐代,茶始有字,茶始作书,茶始销边,茶始收税,一句话,直到这时,茶才真正形成为一种独立和全国性的文化或事业。因此,本节在主要介绍唐代茶业蓬勃发展的同时,对其所以能风起的原因,也略作剖析。

1.唐代茶叶的产地

唐代茶业的兴起,如杨华《膳夫经手录》所载:“茶,古不闻食之,近晋、宋以降,吴人采其叶煮,是为茗粥。至开元、天宝之间,稍稍有茶,至德、大历遂多,建中已后盛矣。”《膳夫经手录》成书于唐宣宗大中十年(公元856年),所记唐代茶业的发展,有的是亲目所睹,有的是距之不远的事情,因此内容是较为可靠的。这也即是说,根据《封氏闻见记》的记载,所谓“茶兴于唐”,具体来说是兴盛于唐代中期。这一点,也和《全唐诗》、《全唐文》等唐代各种史籍的记述相一致。在初唐的文献中,很少有茶和茶事的记载;至唐代中期和晚期以后,对茶的论述和吟哦,就骤然增多了起来。那么,唐代中期茶业是怎样发展起来,又发展到怎样程度呢?

先说茶叶产地。唐代以前,我国到底有多少州郡产茶,是无从查考的。直至陆羽《茶经》中,才第一次较多地列举了我国产茶的一些州县。其“八之出”载:

山南: 峡州,襄州,荆州,衡州,金州,梁州;

淮南: 光州,义阳郡,舒州,寿州,蕲州,黄州;

浙西: 湖州,常州,宣州,杭州,睦州,歙州,润州,苏 州;

剑南: 彭州,绵州,蜀州,邛州,雅州,沪州,眉州,汉州;

浙东: 越州,明州,婺州,台州;

黔中: 思州,播州,费州,夷州;

江南: 鄂州,袁州,吉州;

岭南: 福州,建州,韶州,象州。

《茶经》中上列的这些地名,不少人把它们概之为“八道四十三州”。其实,四十三州是对的,而把州之前所列的山南、淮南、浙西等说成是“八道”,就未必妥当了。

因为,这八地在唐时虽然确曾作过道名,但是,它们并不是同一时期的建制和同样的性质。如八地中,山南、淮南、剑南、江南、岭南,是唐贞观时划分的全国十道中的五个道;而黔中,是开元时从江南道中分出的新道;至于浙东、浙西,历史上虽也一度称过“浙江东道”和“浙江西道”,但实际上是后来江南东道所属的两个观察使理所。不仅这八地设道和称道的时间不同和或有矛盾,其下面所列的州名,与当时的行政建制也不完全吻合。如建州、衡州,历来属于江南道,但在《茶经》中,却把建州划入了岭南,把衡州归入了山南的范围。众所周知,陆羽一生著述很多,他不只是一位杰出的茶叶专家,也是当时有名的诗人、文学家、书法家、史学家和地理学家,他写过多种山志、地志和图经一类的地理论著,以陆羽的地理知识;他要按行政建制的道州隶属关系来写,是决不会出现如上混乱情况的。所以,陆羽《茶经》“八之出”中州之前的地名,不是指道,而是指茶叶产区,是陆羽最早提出或划分的我国八大茶区。

这里还要附带指出一点,在我国有些论著中,不但有把《茶经》“八之出”的地名,称之为“八道四十三州”者,甚至还有根据这些道、州的行政建制,把它们所辖的州、县悉数都算作产茶地域,错误地提出唐代产茶有多少州、多少县。很明显,陆羽提出的茶叶产地,是其在评定各地茶叶品质时所列出的典型和代表,而不是全部茶叶产地。如巴蜀,其时产茶就遍及各地,而《茶经》所列,仅剑南八州。第二,在所谓“八道”和“四十三州”中,也不是每一个道的各州、每一个州的各县全都产茶。如斯西的苏州届县很多,但唐时真正产茶的,只现在的吴县一地。其三,唐代的地方行政建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时有所变动。所以,仅仅根据《茶经》的记载而要提出唐代产茶州县的确数,是不会也不可能正确的。

由《茶经》和唐代其他文献记载来看,唐代茶叶产区已遍及今四川、陕西、湖北、云南、广西、贵州、湖南、广东、福建、江西、浙江、江苏、安徽、河南等十四个省区;而其北限,一直伸展到了河南道的海州(今江苏连云港),也即是说,唐代的茶叶产地达到了与我国近代茶区约略相当的局面。

(朱自振)

2.唐代茶叶生产和贸易

前所说,六朝以前,茶在南方的生产和饮用,已有一定发展,但北方饮者还不多,及至唐代中期后,如《膳夫经手录》所载:“今关西、山东,闾阎村落皆吃之,累日不食犹得,不得一日无茶”,中原和西北少数民族地区,都嗜茶成俗,于是南方茶的生产和全国茶叶贸易,随之空前蓬勃地发展了起来。现据《膳夫经手录》的记载,将唐代宣宗时我国茶叶产销的情况,列如下表:

唐宣宗年间茶叶产销

茶名 产地 茶叶特点 主要销售区域 每年产销数量
新安茶 蜀蒙顶不远 多而不精,只堪春时本地饮用    
蜀茶 《茶经》剑南茶区 至他处芳香滋味不变 南走百越,北临五湖(今太湖流域) 谷雨后岁取数万斤,散落东下
浮梁茶 饶州、歙州、江州一带 味不长于蜀茶 关西、山东 其于济人,百位于蜀茶
蕲州茶、鄂州茶、至德茶 包括鄂岳、宜歙观察使的部分地区 方斤厚片 陈、蔡已北、幽并以南 其收藏、榷税,倍于浮梁
衡山茶 衡州 团饼而巨串 潇湘至五岭,更远及交趾 岁取十万
潭州茶、阳团茶、渠江薄片茶、江陵南木茶、施州方茶 包括今长沙周围和湘、鄂、川、黔接壤区域 味短韵卑 唯本地及江陵、襄阳数十里食之  
建州大团 建州 状类紫笋,味及苦 唯广陵(今江苏扬州)、山阳(今江苏淮安)  
蒙顶茶 蒙顶山周围 品质第一   岁出千万斤
歙州、婺州、祁门、婺源方茶 歙州、婺州 制置精好 梁、宋、幽、并诸州 商贾所赍,数千里不绝于道路


《膳夫经手录》中,还录述了一些有关名茶的情况,上表所列是当时全国茶叶商品生产和贸易的基本概貌和流向。表中所有这些情况,有的形成已久,但多数如蒙顶茶的兴起一样,“元和以前,束帛不能易一厅先春蒙顶,是以蒙顶前后之人,竞栽茶以规厚利,不数十年间,遂斯安草市,岁出千万斤。”主要还是唐代中期以后才风盛起来的。

唐代时我国各地的茶叶生产,都有较大发展,但是,如《封氏闻见记》所说:“茶自江淮而来,舟车相继,所在山积,包额甚多”,尤其是擅有与北方交通之便的江南、淮南茶区,茶的生产更是得到了格外的发展。具体来说,如上表所反映的江南道鄂岳观察使、江西观察使、宣歙观察使和浙西观察使的一些州县,就尤有巨大发展。这里不妨以江西和宣歙观察使的有关茶史资料一说。

人们都很熟悉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对于嗜茶者和广大茶叶工作者来说,对其中“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的茶事诗句,往往印象特别深刻。浮梁是现在江西的景德镇,江口是指九江的长江口,茶商把妻子一人留在九江船上,自己带着伙计到景德镇去收购茶叶,这里虽未明确指出,但在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浮梁是当时东南的一个最大茶叶集散地,每年新茶上市,茶商竞争是多么的激烈。这一点,也一正好和《元和郡县图志》“浮梁每岁出茶七百万驮,税十五余万贯”的说法相一致。对于《琵琶行》和《元和郡县图志》记述的上述情况,少数学者也有持怀疑态度的,认为景德镇现在也没有多少茶,唐代时如此兴盛,令人难以置信。其实,《元和郡县图志》“每岁出茶七百万驮”和上面《膳夫经手录》所说的“百倍于蜀茶”的性质一样,虽都带有一定的形容成分,但大体上还是可靠的。浮梁出茶,并不是指浮梁一邑所产的茶,而是包括浮梁周围的皖南、浙西甚至闽北一带的茶叶在内。这一点,从刘津《举源诸县都制置新城记》中,多少也可得到一点证明。其载:“大和中,以举源、浮梁、祁门、德兴四县茶贸实多,兵甲且众,甚殷户口,素是奥区;其次乐乎、千越,悉出厥利,总而完榷,少助时用,于时辖此一方,隶彼四邑,乃升婺源为郡置,兵刑课税,属而理之。”大和是唐文宗李昂的年号。这条材料反映,不只浮梁销售的茶叶,就是后来为课征茶税而设立的婺源郡、也都是“隶彼四邑”;茶货和税利,来自附近的四面八方。看了上述资料,如果说前面还有人对陆羽《茶经》“八之出”州之前的地名究竟是指道还是茶区有怀疑的话,那么,通过上面所说的在茶叶贸易过程中,自然形成的茶叶生产和经济区域,对陆羽能够提出茶区的观点,也就应该不再怀疑了。

如果再深造一步,唐代浮梁一带的茶叶生产又盛到什么程度呢?这可用咸通三年(公元802年)张途的《祁门县新修门澳记》的内容来说明。其载:祁门“山多而田少,水清而地沃,山且植茗,高下无遗土,千里之内,业于茶者七八矣。由是给衣食,供赋役,悉侍此。祁之茗,色黄而香,贾客咸议愈于诸方,每岁二三月,赍银缗缯素求市将货他郡者,摩肩接迹而至。”祁门周围,千里之内,各地种茶,山无遗土,业者七八,这虽不无夸张,但对此无人怀疑,现在赣东北、浙西和皖南一带,在唐代时,其茶业确实有一个特大的发展。

浮梁和宣歙观察使所生产的茶叶,陆羽《茶经》将其列入浙西茶区。或许有人认为,这一带产茶虽多,但在唐代的各种名茶中,浮梁之商货并不在其列,其制茶技术还不如巴蜀、荆汉。应该承认,浮梁周围生产的茶叶,主要是作商品茶,做工不甚精细,所以陆羽评判的结果,也是“浙西以湖州上,常州次,宣州、杭州、睦州、歙州下”,在整个浙西范围来说,浮梁出产的茶叶,也属下等。但是简单地以商品茶的品质,确定这一带或整个茶区的制茶技术还较低下,这也是形而上学的。事实上,从整个茶区来说,居于长江下游的浙西,在唐中叶以后,不只茶产量大幅度提高,就是制茶技术,由湖州紫笋和常州阳羡茶的入贡,表明也达到了当时最高的水平。因此,如果说我国六朝时期茶叶生产中心开始东移的话,那么,至唐代中后期,我国茶叶生产和技术的中心,便正式转移到了长江的中游和下游。

关于茶业中心的东移,还可举唐代贡焙的选定来说明。唐张文规《湖州贡焙新茶》诗吟:“凤辇寻春半醉归,仙娥进水御帘开,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湖州紫笋来。”我国贡茶的历史甚早,但专门设立采造宫廷用茶的贡焙,规定贡焙首批贡茶必须在每年清明王室祭祖前贡到,还是唐代中期开始的。其实在湖州设立贡焙,并非湖州贡茶之始,据嘉泰《吴兴志》和宜兴有关方志记载,湖州长城(今长兴)和常州义兴(今宜兴)设立贡焙,始于李栖筠刺常州时。是李栖筠接受陆羽“可荐于上”的建议,试贡后受到皇帝喜好而成为定制的。“天子未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的诗句,可能即是描写这一时期贡焙的。大历五年(公元770年),代宗李豫以义兴“岁造数多”,始设焙顾渚,“命长兴均贡”。据《元和郡县图志》记载,宜兴、长兴的贡茶,到贞元以后,单长兴一地,每年来造就要“投工三万人,累月方毕”;反映当时其地不但所出的茶叶质量很好,而且茶园规模和产茶数量也较大。应该指出,贡茶正如袁高《茶山》诗句所形容的:“动生千金费,日使万姓贫”,“心争造化功”,“所献愈艰勤”,从茶农山民来说,它确实是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一种苛重赋役。但另一方面,从茶业发展和制茶技术的提高上说,客观上起到了一种推动的作用。换言之,唐代贡焙的设置顾渚,既是唐代茶业重心转移江南或东南的一定反映,也是后来这一带茶叶生产技术长期居于领先地位的一个原因。

关于唐代茶叶贸易,在上面引录的有关茶叶生产史料中,有的已提到了。总起来说,唐代茶叶生产、消费和贸易的关系,是一个互为条件、互相促进的关系。如果说唐代茶叶生产和消费的发展,有力地带动了茶叶贸易的发展,那么,反过来,唐代茶叶贸易的极大发展,又进一步推动和促进了茶叶生产和消费的相应发展。我国南方产茶,北方和西北少数民族地区不产茶,因此,我国茶叶贸易,主要是南方茶区的茶叶,向北方和无茶地区的贩运。正如《封氏闻见记》所说的那样,唐代开元以后,“自邹、齐、沧、津渐至京邑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随着北方城乡茶叶买卖和消费的风行,南方茶区的茶市,江河要道上由茶叶运输而形成的茶埠等水陆码头,也如雨后春笋般发展了起来。这方面的文献资料很多,这里不妨举几首唐诗为例:

杜牧有一首《八条山下题水口草市》绝句,吟道:“倚溪侵岭多高树,夸酒书棋有小楼。惊起鸳鸯岂无恨,一双飞去却回头。”水口是顾清江入太湖河道口的出水口。在唐代中期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原,至唐代后期,由于到顾请求办贡茶和买卖茶叶的船只都停泊在这里,于是就形成了有酒楼茶肆的固定草市。除水口外,在顾清山区,还有如释皎然《顾诸行寄裴方舟》“芜市人稀紫笋多,紫笋青芽谁得识”诗句中提到的“尧市”一类买卖茶叶的市场。以上讲的是菜区收购茶叶的情况,沿途运输茶叶的情况又怎样呢?这也可用许浑《送人归吴兴》中的这样几句诗来反映:“绿水体云月,洞庭归路长,春桥悬酒慢,夜栅集茶槁。”所谓“茶槁”也就是专门运输茶叶的船只,这里的“洞庭”是指苏州洞庭东、西山。其后二句,就是运河两岸因茶船日行夜歇而兴盛起来的集镇或码头。此外,茶叶贸易运输的兴起,对沿途一些城镇的繁荣兴旺,也起到了极其明显的作用。如王建《寄汴州令狐相公》诗:“三军江口拥双旌,虎帐长开自教兵,……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从中不难看到,这个江口城市,本是军镇所在,唐朝茶叶生产、运输兴盛起来后,茶樯泊集,茶商摩肩,一下子繁荣了起来。通过上面几例,不仅可以看到唐代南方茶叶贸易的巨大发展,而且也形象地看到了茶叶贸易对沿途和所到之处社会经济、社会生活的显著影响。

关于唐代南北茶叶贸易,还可从杜牧《上李太尉论江贼书》中得到一些有趣的补证。所谓“江贼”,是指出没在长江水系行劫的强盗。他们一股股多的有两三船上百人,少的也有一船三二十人,专门抢劫江河中的商旅,有的也上岸抢劫市镇。这些江贼,都是一些私茶贩子,他们把抢得的“异色财物,尽将南渡,入山博茶。”为什么把各种赃物要带到山里去换茶呢?杜牧接着说:“盖以异色财物不敢货于城市,唯有茶山可以销受。盖以茶熟之际,四远商人,皆将锦绣缯缬、金钗银钏入山交易,妇人雅子,尽衣华服,吏见不问,人见不惊,是以贼徒得异色财物,亦来其间,便有店肆为其囊橐,得茶之后,出为平人。”最后杜牧在谈到这些江贼的活动规律时又说,“豪、毫、徐、泅、汴、宋州贼,多劫江南、江北、淮南、宣润等道;许、蔡、申、光州贼,多劫荆、襄、鄂、岳等道。劫得财物,皆是博茶北归本州货卖,循环往来,终而复始。”当然,这些江赋虽然也把抢来的财物博茶运归本州货卖,但这不是唐朝真正的茶商和正规的茶叶贸易,不能作为唐代茶叶贸易的正式例证。不过,从上引的杜牧的两段记述中,我们至少看到了这样两点:一是至唐代晚期,我国南方一些原来属于穷乡僻壤的山区,大力发展种茶以后,社会一下繁荣和富裕起来;二是我国南北茶叶贸易,分江东和华中两路进行。东路江西、浙江、江苏和安徽一带的茶叶,主要通过长江和淮河、泅水等转由运河直接运销今苏北、皖北和河南各地。华中荆、襄、鄂、岳诸州,过去一般认为也顺江东下,由扬州转运河运往长安和燕幽各地;其实它和江东一样,并未转运,而是就近由长江北面各水系直接运销河南或经由河南转运各地。

唐代的边茶贸易也很兴盛。我国茶叶和茶的知识传诸西北少数民族的历史,可能由来已久,但西北广大少数民族地区饮茶和出现茶叶贸易的记载,最早还是始于唐。据《唐国史补》载,唐时各地和一些少数民族,风俗均以茶叶为贵,一次唐朝的使者到吐蕃,烹茶帐中,吐蕃的赞普问他煮什么?他故弄玄虚地说,这是“涤烦疗渴”的所谓茶也。赞普说:“我亦有此,才命出之,以指曰:此寿州者,此顾渚者,此新门者,此昌明者,此着湖者。”这些都是唐时的名茶。当然能够享用这类茶叶的,只能是赞普一类的少数上层统治者,至于一般平民,自然是从那些专事边茶贸易的商人手中买来的粗茶。这一点,也如《封氏闻见记》中所形容的:唐代中期以后,饮茶风盛南北,“穷日竟夜,殆成风俗,始自中地,流于塞外,往年回鹘入朝,大驱名马,市茶而归”,我国边疆一些少数民族染上饮茶的习惯以后,先通过使者,后来直接通过商人,开创了我国历史上长期存在的以茶易马的茶马交易。

(朱自振)

3.唐代茶政、茶学和茶叶文化的发展

唐代茶业的长足发展,也极大地促进了自身的建设。在隋代或唐代初期以前,茶叶最多只能说是一种地区性的生产或文化。至唐代中期以后,随着茶业的发展,茶就成为一种全国性的社会经济、社会文化和一门独立的学问了。

茶叶作为全国的一种社会经济,除其所具的商品性内容外,主要反映在茶税的课征上。在唐代中期以前,种茶、买卖茶叶,不征收赋税。唐中期以后,由于茶叶生产、贸易发展成为一种大宗生产和大宗贸易,加上其时安史之乱以后,国库拮据,征收茶叶赋税,由筹措常平仓本钱,逐渐演变成为一种定制。

唐德宗李适接位以后,建中三年(公元782年),依户部侍郎赵赞议,“税天下茶漆竹木,十取一”,以为常平仓本钱,这是我国第一次抽收茶税。但未见,在兴元元年(公元784年),因朱世乱,德宗逃奔奉天(今陕西乾县),追悔诏罢茶税。这次税茶,虽主要用于地方筹集常平仓本钱,未入国用,但茶税之巨,给大家有一个很深的印象。以后,如《文献通考·征榷考》所说,贞元九年(公元793年),盐铁使张滂以水灾赋税不登,又向德宗奏请“于出茶州县,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时估,每十税一,充所放两税。其明年以后,所得税钱外贮,若诸州遭水旱,赋税不办,以此代之。”德宗从之,再次恢复茶税,并自此成为定制。

贞元时税茶,岁得不过40万贯,但至长庆元年(公元821年),以“两镇用兵,帑藏空虚”,“禁中起百尺接,费不胜计”,盐铁使王播又奏请大增茶税,“率百钱增五十”,这样,使茶税岁取至少增加到了60万。唐文宗时,王莲为相,为尽收茶叶之利,大改茶法,自兼榷茶使,推行茶叶专营专卖的榷茶政策。大和九年(公元835年),王涯强令各地“徙民茶树于官场,焚其旧积”,禁止商人与茶农自相交易,增加税率,一时天下大怨,不久,王涯因李训之乱,被腰斩处死,榷茶之制在唐朝才昙花一现,未曾完全贯彻。武宗会昌元年(公元841年),崔珙任盐铁使,又再次增加茶税,上行下效,茶商所过州县,也均设重税。他们在水陆交通要道,相效“置邸以收税,谓之榻地钱”。稍有不满,便”掠夺舟车”,就如上面说的江贼的所为一样,这时私案越禁越盛,茶叶的商税,成为一个突出的社会矛盾。这种情况,一直到宣宗大中六年(公元852年),裴休任盐铁转运使立茶法十二条,才缓和稳定下来。据《新唐书.食发志》记载,裴体的税茶法主要有这样几点:一是各地设有邸阁者,只准收取邸值(住房堆栈费用),不得再赋商人,二是私鬻三犯都在300斤以上和“长行群旅”,皆论死;三是园户私鬻百斤以上杖脊,三犯加重徭;四是各州县如有砍伐茶园或伤害茶业者,在任地方官要以纵私盐法论罪,五是庐州、寿州和淮南一带,皆加半税。实施裴休这一茶法,茶商、园户都较满意,税额未增,税收倍增,迄到朱温篡唐,税制一直未有多大变化。

茶叶由不税到税,从国用的角度来看,也就是从一种自在的地方经济,正式被认定和提高为一种全国性的社会生产或社会经济。

在唐代以前,我国南方一些地方饮茶、种茶的历史虽然已很久远,但是还没有摆刊过一本茶的著作,也就是说,其时茶还没有形成为一门独立的正式学问。至唐代中期以后,应茶业发展和社会上对茶的知识的需要,出现了陆羽《茶经》等一批茶叶专著,使茶在成为全国性生产和经济的同时,也以独立的崭新的一种学科和文化,展示于世,彪炳千古。

茶之有书,是从陆羽著述开始的。陆羽的《茶经》,是我国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茶书,其问世,不但具有把茶提高为独立的学科这样划时代的意义,而且,开创了我国为茶著书立说的先河,千百年来,后人不断以陆羽《茶经》为楷模,续写一本本《茶经》新篇,使我国传统茶学不断得到了发扬光大。陆羽嗜茶,精于茶道,其关于茶的著作,除《茶经》以外,还有《茶记》三卷、《顾渚山记》二卷和《水品》一本。唐代其他人的茶叶著作,有陆羽挚友皎然的《茶块》三卷,张又新《煎茶水记》一卷,温庭筠《采茶录》一卷,苏廙《十六汤品》一卷,佚名《茶苑杂录》一卷,以及裴汶《茶述》、温从云等《补茶事》、五代时毛文锡《条谱》等共十余种。唐代的这些茶书.或师《茶经》,或从生产和品饮茶叶的不同方面补充《茶经》,建立了我国最早的传统茶学,比较全面、客观地反映了唐代茶的实际和知识。这些著作,虽然大都已经散佚,但留存下来的《茶经》等不多的几种著作中,仍然保留了上古许多珍贵的茶史资料,仍然是今天研究唐及其以前茶叶历史的重要根据。

晚唐诗人皮日休在其《茶中杂咏.序》中说:“李疵以前,称茗饮者,以浑以烹之,与夫瀹蔬而吸者无异也。季疵始为经三卷,由是分其源,制其具,教其造,设其器,命其煮,……以为之备矣。”即是说,在陆羽之前,我国对茶文化的源流、制茶方法、茶具设置、烹饮艺术,都不够重视,饮茶还如同煮菜喝汤一样;在《茶经》面世以后,对茶叶文化、茶叶生产、茶具和品饮艺术,开始重视和日益讲究起来。这也就是说,在唐代中期,随着我国茶业和茶学的发展,茶叶文化本身,也有了一个很大发展。

先以茶具来说,在陆羽《茶经》中,现在所说的茶具称为“茶器”,茶具是在饮茶发展的一定阶段上,才从一般饮具炊器中独立和发展起来的。早期烹饮茶叶的器具,和日常餐具是通用不分的。后来,经济条件较好的一些人家,为了适应经常饮茶的需要,在待客和经常喝茶的地方,专门固定陈设一套,这才形成正式的茶具。唐人饮茶,和六朝时期相仿,一般都用茶碗,如唐人诗句所吟:“或吟诗一章,或饮茶一碗”,“蒙茗玉花尽,越碗荷叶空”。最初吃茶用的碗,也就是平常装饭盛汤用的碗,后来有些人家把几只碗固定和其他茶具放在一起,这时的茶碗虽然形制和质地与其他碗没有区别,但用途开始分开来了。之后,一些陶家进一步设计产生出了各种各样不同形制的茶碗或茶瓯来。这一点,已为我国考古发现所证实。据报道,在湖南发掘出土的数以百计一模一样的唐朝茶碗中,有一件在碗内底部,竟特别烧制有“茶碗”两字。很明显,这只碗,就是专门用来作茶碗的,从其时茶还书作“茶”来看,这只碗,又无疑是唐代前期的产品。这说明唐代前期,长沙一带虽然饮茶的历史已很久远,但茶碗在发展上还处于只是和普通饭碗分用。而没有在形制上有别于其他用碗的这样一种阶段。

茶具和茶叶的制作、饮用一样,在陆羽之前很不讲究,是经过陆羽在《茶经》中点染以后,才普遍重视和讲究起来的。对于茶具的讲究,如杜育《赋》所描述:“水则方之注,据彼清流,器择陶简,出自东隅(一作瓯);酌之以匏,取式公刘”,在晋代就有些重视。但是,汇集和比较各地茶具的优劣,设计一套实用完备的茶器,还是始自陆羽。陆羽在《茶经》中,共列了28种烹饮茶叶的器具和设备,除对每种器物分别述说它们的功能和作用外,还对制作的具体用材、尺寸和工艺作了详细的说明。陆羽提出的这套茶具,考虑非常周全。如其存放这套茶具的设施,就根据不同场合,设计了具列和都篮二件。所谓“具列”,也就是竹木制作的用于室内陈列茶具的茶床或茶架;都篮,则是用竹蔑编制的存放这套茶具用的篮子。自此以后,如封演在《封氏闻见记》中所说:“楚人陆鸿渐为茶论,说茶之功效并煎茶、炙茶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统笼贮之,远近倾慕,好事者家藏一副。这就是说,陆羽精心设计整理的这套茶具,不仅奠定了我国古代茶具的基础,而且也极大地促进了我国茶具生产的发展。唐时有些重要茶具,还出现了一定的专业生产,并形成了各自的著名产地。如皮日休《茶鼎》诗有待:“龙舒有良匠,铸此佳样成”;《茶瓯》诗:“邢客与越人,皆能造兹器,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龙舒,即今安徽的舒城,邢客与越人,是指邢窑和越窑。对于这一点,《唐国史补》中也说:“巩县陶者,多为瓷偶人,号陆鸿渐,买数十茶器,得一鸿渐。”说明当时陶瓷茶具的生产,不仅如邢、越一类名窑相互斗奇比异,连巩县一类的普通窑主,也想出了搭送陆羽陶像等方法,来参加茶具生产交易的角逐。

唐代茶叶文化的发展,还突出反映在赴会上享用茶叶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会享用,概括地说,就是茶叶的价值观,得到了空前的提高。这里不妨搞引唐人的一些诗句,来略作说明。唐著名诗人元稹,曾写有一首一至七字《茶》诗,其云:“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婉转麴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这首茶诗的内容中,除对茶的特点、加工、烹煮、饮用、功效作了全面概括以外,还特别提到爱慕茶叶的“诗客”和“僧家”。应该指出:唐代上至帝王将相,下至乡间庶民,茶叶之所以成为“比屋之饮”,的确与其时社会上的达官名士、高僧仙道在诗文中的赞颂、倡导是分不开的。在唐以前,茶的诗文很少,唐代特别是中唐以后,茶待和提到茶的诗句,急剧地增加了起来。如唐时著名诗人李白、刘禹锡、白居易、孟浩然等等,无不嗜茶,也无不遗有众多吟哦茶叶的诗句。这些诗文,如吕岩诗句所形容,“通道复通告,名留四海传”,一方面把茶叶宣传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好的日常生活用品;另一方面,也极大地开拓和提高了茶叶文化的精神意义。如在礼仪方面,通过鲍君徽的《东亭茶宴》、王昌龄的《洛阳尉刘宴与府县诸公茶集天宫寺岸道上人房》以及钱起的《过长孙宅与郎上人茶会》等待,可以清楚地看出,唐时在客坐敬茶的基础上,进一步创造兴起了以茶为集,以茶作宴和以茶设会的集体活动形式。这种形式,如诗僧皎然《晦夜李侍御萼宅集招潘述汤衡海上人饮茶赋》所吟:“晦夜不生月,琴轩犹为开;墙东隐者在,淇上逸僧来;若爱传花饮,诗着卷素裁;风流高此会,晚景屡裴回。”这实际上是我国或世界茶道的滥觞或雏型。

茶宴、茶集和茶会,已从一般的待客礼仪,演化为以茶会集同人朋友、迎来送往、商讨议事等等有目的、有主题的处事联谊活动。如李嘉桔《秋晚招隐寺东峰茶宴送内弟间仙均归江州》所说,其茶复就是为欢送阎伯均而设的。在这些茶宴或茶的集会上,与会者一方面“茗爱传花饮”,欣赏茶的色香味形,一方面“诗看卷素裁”,相互赋诗言志,作画抒情,从饮茶的单纯物质享受,进一步扩展到茶会的精神享受。日本茶道的要义,是所谓“和、清、敬、寂”四字。其实,在唐人的诗文中,很多也是推崇、追求这样几点。如白居易作诗吟:“况兹孟夏月,清和好时节。微风吹夹衣,不寒复不热。移榻树明下,竟日何所谓。或饮一面茶,或吟两句诗。内无忧患迫,外无职役羁。此日不自适,何时是适时?!”孟浩然的《清明即事》诗句:“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空堂坐椅忆,酌茗聊代醉。”刘得仁的《慈恩寺塔下避暑》诗:“古松凌巨塔,修竹映空廊。竟日闻虚籁,深山只此凉。增真生我敬,水淡发茶香。坐欠东楼望,钟声振夕阳。”把上述条的有关诗情画意提炼出来,所重复和追求的,也就是“和清敬寂”这样一类意念。这一点,唐人斐汉《茶述》中概括得尤为简要,其称:茶叶“其性精清,其味浩浩,其用涤烦,其功致和,参百品而不混,越众饮而独高”,这表明其对茶叶特性或茶道的认识,已达到了一个颇为精深的程度。

总上所说,我国由六朝或唐朝前期江南人“吃茗粥”或“瀹蔬而啜”,到斐汶所说的“越众饮而独高”,不能不说是我国茶叶文化的一大飞跃。

4.唐代茶业发展的主在原因

唐代茶业发展的主要原因有四。

其一,是盛唐经济、文化的影响。在六朝以前,我国饮茶还很不普遍,《膳夫经手录》称,“至开元、天宝之间,稍稍有茶,至德、大历遂多”,那么,为什么茶业是在开元天宝以后才慢慢兴盛起来的呢?毫无疑问,这是与当时的社会经济直接相联系的。

讲到唐朝的强盛,会很自然地会想到唐太宗的贞观之治。唐初的贞观之治,在富国强兵、扩大版图、巩固统治等许多方面,都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它只是为新王朝的强大昌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唐朝繁荣富强的顶点,还是在开元、天宝期间。唐玄宗李隆基在执政前期,还是一个有抱负和创业精神的君主,他任用了姚崇、宋理应张九龄等一批有才干的贤能,扫除积弊,改善庶政,使初唐以来的上升景象,最后织成“开元全盛”的画面。诗人杜甫在《忆昔》这首诗中,对开元盛况有这样的描写:“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当然,这私人仓廪,只是地主的仓廪,但在唐代,开元天宝年间,无疑是其社会经济最为殷实的一个时期。茶叶是社会消费品,茶叶的消费,是由社会经济所决定的。如所周知,北方饮茶的普及,就与开元年间泰山灵岩寺大兴禅教的活动有关。禅教在南北朝时,流传到我国南朝的南京北朝的洛阳,但禅教和饮茶在其时都没有多大发展。所以,开元时北方禅教和饮茶的兴起,决不是与社会经济无关的一种孤立发展。

另外,国家的统一,交通的发达,南北经济、文化交流的密切,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南北朝禅教和茶在北方之所以没有发展,与经济固然有重要关系,但其时南北的分裂、交通的阻塞,也不无影响。隋朝修凿的永济渠、通济渠、山阳渎、江南河,虽然只是为杨广巡游扬州和江南开道,但是,在其后的很长时间中,对沟通长江和黄河两大流域的经济、文化,却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所以,从交通的角度来说,要是没有大运河这条水路国道,就不可能有开元那样鼎盛的局面;纵然有开元那样的盛世和禅教的风起,假如没有运河国道,运输茶叶受到限制,北方禅教和茶业也不可能在一个很短时期内风行起来。

第二,陆羽的倡导。北宋梅尧臣在《次韵和永叔尝新茶杂言》中吟“自从陆羽生人间,人间相学事春茶”,这是对陆羽一生在茶业上的贡献所作的非常公允的评价。茶的发现和饮用,古已有之,非陆羽之功;但是唐代茶业的兴盛,则确实是与陆羽的倡导分不开的。陆羽对茶业的倡导,首先也主要反映在《茶经》的影响上。《茶经》一书,包括陆羽这个茶学专家的形象,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唐代茶业发展的需要和产物。也就是说,“茶圣陆羽”及其《茶经》,是唐代茶业大发展中产生的。但是,反过来,陆羽《茶经》的提倡,又推动和促进了唐代茶业的更大发展。这一点,《新唐书·陆羽传》说得很贴切。“羽嗜茶,著经三篇,言茶之源、之法、之具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茶经》中关于茶的历史、制茶饮茶的方法、器具,不是从陆羽才有的,而是他把它们总结、提高得更加完备,自此“天下益知饮茶”;他的作用,主要是在“益知”上。怎样“益知”呢?宋人陈师道在《茶经序》中称:“上自宫省,下迨邑里,外及戎夷蛮狄。宾祀复享,预陈于前,山泽以成市,商贾以起家。”也即是说,陆羽及其《茶经》的功德,影响非常深远,实际触及了茶业和茶叶文化的各个方面。

三是僧道生活和茶为教事吸收的影响。唐代茶业的发展,还表现在与唐代佛教、道教兴盛的关联上。我国佛、道二教,自汉朝起,经南北朝的发展,到唐朝,也达到了极其兴盛的阶段。如武则天时、佛道二教,特别是佛教,就得到很大的发展。其时在长安造的“明堂”,高达294尺。后来又造了一个“天堂”,存放大佛,其建筑比明堂还要高大。武则天很迷信,她甚至颁令天下,在全国断屠、禁渔达七八年之久。因为统治者的支持,所以唐朝不仅产生了最富足的寺院经济,而且也形成了一支人数众多脱离劳动的僧道队伍。唐朝憎道不仅成为茶的主要消费者,也成为茶道、茶艺的重要倡导者。佛教讲轮回转世、因果报应,主张修行悟性,以求得道成佛。道教注重醮祷,以求长寿多福,或修炼成仙。所以无论是佛教抑或道教,其枯燥孤寂的修养祈祷活动,都有赖于茶,有茶则舒,因此,茶叶不仅为众多僧道所好,也广泛吸收在寺院生活之中。如杜荀鹤《题德玄上人院》诗:“刳得心来忙处闹,闲中方寸阔于天。浮生自是无空性,长寿何曾有百年。罢定馨敲松罅月.解眠茶煮石根泉。我虽未似师披衲,此理同师悟了然。”至于佛教坐禅,茶的功用就更大。如《封氏闻见记》所记,开元时,泰山灵岩寺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唯许饮茶,由自人怀挟,到处煮饮,相效成俗,不但促进了北方饮茶的普及,也直接推动了我国整个茶业的发展。据统计,在《全唐诗》中,凡提及茶事的诗词,僧道写作或在寺院和僧道一起饮茶的诗词,竟占到总数的十之近二。唐朝寺院增道吟诵茶叶的诗词不仅特别多,而且寺院往往也就是种茶较多、制茶较精的制茶技术中心。如李白在《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的序文中说的“清香滑熟”能使人增寿还重的“仙人掌茶”,就是荆州玉泉寺所种和加工制成的。所以,唐朝的专院和增徒道众,不单是嗜茶的一批茶叶鼓吹者,也是茶艺、茶道的一些实践家和创造者。

其四,这时的气候条件,也有利于茶业的发展。据竺可桢先生对五千年来气候变化的研究,在近五千年,大约经历过这年几次冷暖交替过程;第一温暖期,为公元前3000~1000年,约当仰韶文化和河南殷墟时代,这一时期,黄河流域直至山东半岛,都有竹类分布,安阳殷墟还有麈和竹鼠、狨、水牛等热带、亚热带动物遗骨。第一寒冷期,为公元前1000~850年,约当西周时期,据《竹书纪年》记载,这一时期汉水曾两次结冰。第二温暖期,为公元前770~公元初年,约当春秋至西汉这个阶段,据《诗经》和《史记》等文献记载,梅、竹、橘、漆等亚热带植物分布,比寒期推北。第二个寒冷期,由公元初~600年,约当东汉至南北朝这个阶段,这一时期中,尤以3世纪后半期的气温更低,其时每年阴历四月还常降霜。第三个温暖期,为公元600~1000年,约当我国隋唐五代时期。8世纪初,梅树种于长安,公元751年,长安种的柑桔结果。第三个寒冷期,公元 1000~1200年,大抵相当我国两宋阶段。这一时期,太湖曾给冰,厚可行车,洞庭东西山的柑桔全部冻死,杭州每年的终雪日一般都要推迟至暮春。当然,这是我国自原始末期至末代大的气候变化周期,在这每个温暖和寒冷期之中,也都包含有一些小的有规律的冷暖变化。

通过上述历史气候的回顾,可对唐以前我国茶业发轫虽早,但发展缓慢,而至唐朝一下子兴旺起来的自然原因,有一个初步的理解。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在近五千年中,唐代是最为温暖的一个时期,明白了这点,对唐朝贡焙为什么设在较北的江浙宜兴和长兴,在唐代那样的技术条件下,栽培茶树的北限,何以能扩展到海州(今江苏连云港)一带,也就更加容易理解了。唐朝茶业的发展,除掉众多社会原因之外,与当时的“天时”条件,是有一定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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