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山里人的罐罐茶

六盘山以高大巍峨之势耸立在宁 夏南部，不仅以当年毛泽东同志率领中国工农红军翻越并写下光辉诗篇《清平乐·六盘山》而名扬天下，更因为在一道道黄土梁峁间分布着一个个被烟雾笼罩着的小 村，村里住着世代生活于此的农人们而光荣。他们在这被联合国粮农组织断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苦甲天下”的自然条件极为艰苦脆弱的地方，挑战着生存极限，证 明着人类生命的顽强，演绎着人类与艰苦自然环境抗争的故事。这使得六盘山区的回汉村庄，不仅村风纯朴，且有着极为特殊的生活习俗，喝罐罐茶便是其中之一。

六盘山腹地的西海固干旱少雨，山连着山，峁套着峁，人们世代生活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沟里，在与恶劣自然环境抗争中寻找着生计。爬山过洼，土里 刨食，顶烈日冒酷暑抗严寒，出力流汗，异常艰辛。每当困乏干渴之时，喝几嘴浓酽的罐罐茶，困乏消解了，精神充沛了，耕地下种，牧牛割草，一下来了劲。这时 候，咂么着浓酽的罐罐茶，兴致来了，还会吼几嗓子西海固的山歌，高亢激扬的声音回荡在沟壑梁峁。

按时下流行的茶文化和茶道来讲，六盘山一带的罐罐茶是扎根民间原汁原味、简单易行的喝茶方式。喝罐罐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无需考究的茶几桌 凳，更无需电炉、茶壶等专用设施。重要的是对茶叶本身没有任何挑剔，无需配套什么佐料，简单到让讲究茶道的人惊叹：这是在喝茶吗？

西海固的农人们喝罐罐茶从晨起就开始了。睡着火炕的山里人早起的第一件要事便是架起炕头的小火炉，或柴棒杂草、或牛粪木炭，一股炊烟在火炉上袅 袅升起，顿时满屋子的柴草味、牛粪味、木炭味。伴随着几声烟熏火燎的咳嗽，在小火炉上支起用铁皮打制的小罐，顶端用粗铁丝固定着支架和拿手，在铁罐里注入 少许水，再捏放一把茶叶，就使劲在小炉上煎熬，一罐水熬干了，再添水，熬得只剩罐底一点水了，再端起铁罐将那熬得看似红里透黑、若断若续的茶水倒入口杯， 只听“嗞”的一声，那口茶就进了口里，再咂么回味一番，又在罐里添加上水，开始熬第二杯。每当农忙季节，西海固的田间地头，山坡土洼里，不时能见到一股股 袅袅冒起的炊烟，闻到一股夹杂着柴禾牛粪味的浓茶香，那是人们在劳作间隙熬喝罐罐茶。西海固的农人说，越是酷热的夏季，越是干苦活累活，越要喝罐罐茶，只 有罐罐茶喝起来才过瘾解乏。

“喝盖碗茶要刮呢，罐罐茶要熬呢；打倒的媳妇揉到的面，赛不过熬好的罐罐茶。”这说的是罐罐茶讲究一个“熬”字，熬到一定份上，直到小铁罐里看 不见茶水，而是满罐的茶叶，在茶叶里吡出那么一丝若断若续的茶水，稠的如吊线一般，黑中透红，咂在嘴里，味苦如药，才算是正宗地道的罐罐茶。

尽管时下商品流通，各地不同品种的茶叶在六盘山西海固一带随处都能买到，但是做客访友、串亲戚的时候，老人们仍会支起小火炉子，不厌其烦地拉火 吹烟，熬制浓酽的罐罐茶。喝上几嘴，相互间的距离近了，话匣子打开了，上至世界形势，国家政策，下谈农事收成，家长里短，在一咂一抿中谈论着，亲情友情在 品味罐罐茶中更近更浓了。